🐯🍚🍒 〈Love Me Or Love Me〉
→ 現實向大三角
→ BGM:DAY6「Sad Ending」
李知勳真的太難懂,而權順榮真的太好懂了,崔勝哲想。
從小就是這樣,爭強好勝的小男孩把困難的舞蹈演繹得極好,音樂一停又變回傻呼呼的軟綿樣子,一來到練習室便奪走身旁弟弟的目光。跳得真好,崔勝哲看見李知勳抿著唇的不甘心,看見李知勳直勾勾的視線裡有光,看見李知勳話只說半句發現權順榮就聽懂後的笑。也許事情早就註定好了,在那些瞬間,只是崔勝哲始終掙扎,張開雙臂把小小的李知勳圈進懷中探問,那我呢。
我也做得好嗎,我有達到你心中能一起出道的標準嗎,我是你認識最久獨一無二的哥哥嗎。崔勝哲一直想問很多很多的問題,到頭來卻一個都問不出口。
以前的以前,他們什麼都不擁有的時候,幾個人擠在很狹窄的作曲室裡頭,他擠眉弄眼地研究Rap歌詞,聽見李知勳嘖了聲就知道那人可樂喝完了,無聲再取來一罐順手開好。可能是因為李知勳從來不會特意說謝謝,所以問題也就無從問起,因為崔勝哲到底足夠聰明,聰明到能看出自己是特別的——不過是貪心,手裡明明拿了一份,看見別人的就又想,我也要。
貪心不足蛇吞象,他忙於當一個夠好的總隊長、夠好的哥哥,某天走進Woozi's room聽見李知勳又滔滔不絕在跟權順榮聊音樂聊動畫聊無聊的小事,才猛然想起,李知勳可能到頭來不過是想要一個,夠好的朋友。
他聽不清權順榮講了什麼,但李知勳放聲大笑,然後權順榮說哎你不要打我啊,李知勳卻依舊咯咯笑個不停。崔勝哲好像很久很久,沒有跟李知勳這樣坐下來談心。他們的對話總不脫工作、行程、演唱會和回歸,李知勳不問他過得如何,他也不探究那人前兩週的重感冒是不是因為又熬夜過頭。
笑語太刺耳了,他杵在門口進退不得,最後是眼尖的權順榮察覺,朗聲喚他「勝哲哥幹嘛站在門口不進來」。明明崔勝哲手上拎著的全是李知勳愛吃的東西,放上茶几跟一桌空盒子擺在一起,為什麼那麼刺眼呢。
「還沒吃晚餐?」
李知勳問他,順手收拾桌面讓崔勝哲有點空間,在他拿出幾個熟悉的包裝時挑眉。
「哦,這家很好吃。」
「真的?那我要吃。」權順榮躍躍欲試。
「呀剛才不是才吃兩盒白飯?」翻了翻白眼的李知勳踢權順榮一腳,要後者去拿可樂,「順便再冰幾瓶。」
權順榮俐落地起身,留下他們兩人在沙發的兩側大眼瞪小眼,李知勳輕聲咕噥要一起吃飯幹嘛不先講,幫著崔勝哲拆開一個個顯然不可能是一人份的餐盒。
「抱歉。」
「為什麼要道歉?」
「你們在聊順榮的Solo吧?」
「沒有啊。」
「哦。」
話題進行到一半便掉在了地上,崔勝哲意圖再隨便找點事情來聊,空氣乾巴巴的,李知勳見他無措,主動提問。
「最近睡不好嗎?」
「還行。」
「哦。」
他不願疊加在那人肩膀上的煩惱太多了,直到後來的後來崔勝哲才發現這興許是問題所在,李知勳其實始終在等,哪怕他願意再多說一句,他們都不會走向平行線。
權順榮帶著可樂回來了,他們又如往常那樣吱吱喳喳說話,彷彿稍早所有落地的沉默都沒有發生,一人坐在一邊,是恰到好處的三角形。
崔勝哲最鍾愛也最不知道怎麼面對的弟弟,在他不知道的時候,找到了一個合適的位置,成為另一個人的摯友。在那裡,李知勳用不著像跳探戈那樣一進一退玩聰明人的遊戲,因為權順榮很好懂,權順榮說喜歡,意思便是全世界都得為李知勳獻上掌聲和愛。
可能這樣也好。李知勳能夠當李知勳的話,那就好。
崔勝哲真的太難懂,而李知勳真的太好懂了,權順榮想。
練習生時期資深的前輩、可靠的哥哥,敏感如權順榮從第一天就看出來崔勝哲跟李知勳的相依相生。說實在有什麼好爭搶的,他們是來這裡出道又不是交朋友,可是漂亮的李知勳、唱歌好聽的李知勳、Grooving做得完成度極高於是露出牙齒得意地笑的李知勳,每一個都讓權順榮目不轉睛。小男孩才剛學會暗戀長髮飄揚的姊姊,懵懂的心情仍然晦澀不明,在找到語言之前就先行動,擠到李知勳旁邊問我能不能叫你知勳尼啊可以跟你學唱歌嗎。
李知勳說好,但李知勳在每次呈現之後,扭過頭第一個去找的還是崔勝哲。權順榮撒氣在自己身上,在深夜偷偷練舞,直至手臂痠疼、大腿無力。想當第一名,想要出道,想讓李知勳朝他鬆開那副油鹽不進的前輩樣子。
他們那時擁有的東西那麼少,已經夠少了,李知勳卻從回釜山的車票錢裡頭再擠出零頭,惡狠狠地把紙盒牛奶砸到趕忙出門去上學的權順榮頭上。熬夜會長不高的你是白癡嗎,李知勳罵他,權順榮嘟嘟囔囔可是知勳尼也沒有睡覺,那人辯不贏他,於是鬆了口說,下次不要一個人練習了,一起練習不是比較快嗎。
那天起權順榮知道自己獲得了一把小小的鑰匙,打開名為李知勳的迷宮的第一道門。僅僅是第一道門而已,他竊喜的同時仍舊時常被李知勳推開,心想總有一天他也要跟崔勝哲一樣,獲得能靠在那人肩膀上跟那人一塊唱歌的特權。
後來的後來,他們獲得了更大的排練場,在音樂放送的預錄後台被一組組後輩敲響待機室的門打招呼。世界一下子大了起來,權順榮黏在李知勳旁邊得到很多句「做得好」,崔勝哲卻彷彿在這個三角形裡隱形了。權順榮知道為什麼,知道李知勳因為哥哥的沉默感覺受傷,在眾人離去後安安靜靜坐在李知勳身後,聽著製作人無聲把那首大小孩的歌詞填完,加上潤飾,手指飛快敲打鍵盤,有少見的焦躁。
其實沒有好好長大啊,崔勝哲為什麼不懂呢。那些看似是和解的笑容,一點都不坦然,連崔瀚率也看得出來的事情,他們的總隊長像鴕鳥一樣自顧自窩著,自顧自地說,是因為想給你燦爛的每一天。那塊叫做崔勝哲的空白,是迷宮內權順榮沒有資格打開的寶箱,他如此不擅長遊戲,於是只好在角落繞啊繞地乾著急。
他能夠是李知勳最好的朋友、最堅實的後盾,然而權順榮永遠不能夠變成李知勳最依賴的哥哥。時間終究是時間,無可取代。如果重來一次,或許他會現場拉著崔勝哲要人面對面告訴李知勳,而非選擇噤聲到最後一刻。總隊長S. Coups可以選擇不讓主唱隊隊長暨音樂製作人的同事Woozi知道自己的私人狀況,這沒有什麼不對,但崔勝哲不該隱瞞李知勳,硬生生在正式會議開始前的會議室上演一場電視劇的狗血劇情。
「我是為了團隊好。」崔勝哲沉下臉說。
「沒有總隊長算什麼團隊?」李知勳站起身。
夾在中間的權順榮剛張口想講些什麼來緩和氣氛,李知勳立刻冷冷瞪他一眼要他最好馬上閉嘴。
「恐慌症這種事情我應該要是在這裡才知道的嗎崔勝哲?」
「你現在知道了。」
「你他媽沒有回答我的問題。」
「都處理好了。」崔勝哲仍然沒有給出答案,轉著手上的筆,輕聲說,「Woozi啊,不要擔心。」
那是李知勳這麼多年來第一次如此氣沖沖離開會議室,扔下「那就都交給你決定吧,我沒有意見」就走,轉身語畢還補上一句咬著牙的「S. Coups」。
幸好經紀人還沒有來,幸好崔勝哲以淡淡的「Woozi感冒了今天只有我跟Hoshi可以嗎」向公司的人帶過,權順榮那時心想,偷偷在桌子底下傳訊息給李知勳,說在工作室等一下,開完會我們去吃炸雞好不好。幸好,李知勳回了「好」。
並不是愛減少了,權順榮清楚明白,是愛太多了,滿溢出來泛濫成災,所以恰到好處的三角形碎了一小角。
碎過的東西經過很多很多的反芻與沉澱,會有機會再次縫補好的吧。然而他們留給自己的空檔太少了,沒有太多時間去想,推推攘攘來到二十代的後半。
權順榮躺在排練場外頭的沙發上小憩片刻,等待今晚的排練開始,遠遠聽見李知勳和崔勝哲的交談聲,不知道為什麼下意識閉上眼睛裝睡。兩人在聊不怎麼重要的事,大多還是工作,但多了一些對彼此的問候。李知勳說膝蓋負擔太大的動作還是盡量少點吧,崔勝哲提及醫生說明年得找時間再開一次刀把輔助材料拿出來。
「哦。」李知勳頓了頓,「跟公司說了嗎?」
「昨天回診才講的。」
「這樣啊。」
「本來就會發生的,沒什麼好擔心的啊。」
「誰說擔心了?」想也知道李知勳說這話的時候一定翻了白眼,「趕快好起來。」
「哎我們知勳講話好像首長哦李首長——」
「吵死了。」
「我先進去暖身喔。」
「嗯。」
崔勝哲應該是笑嘻嘻的,帆布鞋的腳步聲啪嗒啪嗒進了排練室。仍在裝睡的權順榮有點欣慰又心慌,恍若時光倒流到他還無法加入三角形的那些年。說來很矛盾吧,既希望李知勳跟崔勝哲和好如初,也擔心自己會不會只不過是,一個哥哥的替代品。
李知勳在他身側坐下,窸窸窣窣地忙著換鞋,然後突如其來喊了他。
「幹嘛裝睡?」
「哪有。」
「你知道你很不會說謊嗎?」
「⋯⋯哦。」
「你們這些人怎麼那麼難懂啊。」
那人嘆氣,一把搶走權順榮蓋在臉上的棒球帽,表情無奈地瞅他皺成一團的臉。
「知勳啊——」崔勝哲的聲音由遠至近,「權Hoshi睡醒了?」
「他沒睡醒,你看那個臉。」李知勳拿帽子在他臉上擼來擼去。
「呀!知勳尼!」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笑什麼笑啊櫻桃!」
權順榮一個激靈跳起身來,和崔勝哲打成一團,隔岸觀火的李知勳笑得十分開心,側倒進沙發裡拍手叫好。
奇怪難道我們是什麼小丑嗎也太過分了笑成那樣——權順榮原本開口想吐槽,和崔勝哲對視一眼,瞬間瞭然地把話吞回肚子裏頭。
算了吧,都算了。一世的聰明、一世的執著又如何,不就是為了偏愛一個人,永遠守候,永遠不離開。這樣也好,這樣就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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