特效藥



演唱會是一劑為時180分鐘到240分鐘不等的短效藥,耳機裡的Cue從3倒數到1,燈光畫面完成而前奏來到最後一顆音的瞬間,像魔法一樣眨一眨眼就變成另一個人。

想要躲起來的是李知勳,渴望巨浪般的呼喚的是Woozi。他分得清清楚楚,一顆心臟一顆腦子剖成兩半,浪漫與現實從來兩清。

 

但偶爾也有這樣的時刻。腎上腺素綿延不斷,拍完合照依舊大口換氣,被重新戴上的手錶提醒心率過速。

今天那個Freestyle很好笑,你有看到左邊靠主舞台有個粉絲舉的手幅嗎哇太有才華了,欸權順榮你有在聽嗎。回程的車上李知勳吱吱喳喳,一轉頭才發現說話的對象一臉睏倦地靠在車窗邊打瞌睡。

抱歉我睡著了。權順榮剎那驚醒,揉了揉眉心,努力地睜大眼睛看他,要李知勳再講一次。

 

沒關係,不是什麼重要的事。李知勳說,此話真情實感一點謊言都沒有,但權順榮挨了過來嘟嘟囔囔要他重新說,因為勳尼說的話我都想聽。

你這是把我當搖籃曲吧,他失笑,沒好氣地瞪這個蹭著他肩膀一陣之後又闔眼的傢伙。

 

偶爾也有這樣的時刻。台上對麥克風嘶吼的老虎斷電關機,縮小成軟綿綿的少年,喜歡依賴、時常耍賴、總是嬌氣地要他做這個做那個。

怎麼不說了!他以為已沉沉入睡的權順榮開口抱怨。李知勳搖頭,李知勳嘆氣,李知勳唾棄覺得這個行為有點可愛的自己。權順榮先生,收聽節目要付費訂閱的,他調侃那人。

好吧。權順榮一秒也沒猶豫,用左手來找李知勳的左手,找到指縫緊緊扣住。那我訂閱了,謝謝喔李老師。

 

權順榮莫名其妙瘋子一個。李知勳想歸想,仍是任由人跟他十指緊扣,在不算平坦的路上搖搖晃晃。

所以說有樂團真的很棒,現場演出有Live Band就是不一樣,那個編曲每次聽都覺得,哎,很久沒有打鼓了回去如果有時間要不要練一下。他繼續講著,話題從音樂跳躍到粉絲,再從美國回到首爾,音符、舞步、歌詞、成員、克拉。

 

說來說去都是同樣的事,李知勳想,換成別人應該會感覺無聊吧,可是權順榮即使半睡半醒,仍不時點頭,嗯啊一聲以表贊同。

你應該去主持節目的,知勳啊,我一定會準時收看。話說得真情實感的權順榮打了個呵欠,口齒不清地提議他們以後要開一個Youtube頻道。

誰要看?他反問。喜歡我們的人,權順榮答。

 

明明早該退去了,腎上腺素之類的東西,但李知勳為什麼頓時彷彿回到舞台上呢。周遭聲響震耳欲聾聽不清楚,摘掉一邊耳機湊近權順榮想聽明白剛才那段口型的意思,那人的唇附上耳旁,說的是這些歌寫得太好了吧。

都是什麼跟什麼啊。平常講個沒完,上了台還要再說一遍,無不無聊。

然而很高興,好像在逐漸安靜的血管裡注入一點點心動,一點點光亮,讓人沉迷耽溺。

 

睡一下吧,到了叫你。李知勳挪動肩膀讓權順榮的腦袋落入肩窩,後者感嘆著有練胸果然有差,被身體的主人推了一下膝蓋警告。好好好閉嘴,權順榮安份地不出聲了。

到頭來哪能真的兩清。他們活得太透明、太隱晦,太熱愛表演,也太害怕永不停止的閃光燈。人類的本能是不長情的動物,熱情消退再正常不過。不過,如果跟這傢伙一起,感覺什麼都能做到吧。例如永遠相信演唱會是一種魔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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