浪漫理性主義者
在節目放送口口聲聲談浪漫的人,總在各種場合被評為理性與冷靜的代表。其實全是包裝,自我要求得久了也就成為習慣,畢竟所有創作者都要有第三隻眼睛,後退三千六百萬步審視作品是否真的夠好,或不過是感性情懷跑在前頭。多年之前,初初嘗試寫歌的多年之前,李知勳拿過無數次的筆記便是,要分清楚李知勳喜歡的東西,和作曲家兼音樂製作人Woozi應該做的東西,到底是不同的事情。
習慣成自然,現在的他每回試圖捕捉靈感,在第一秒感覺有意思後,第二秒鐘考慮的便是這個會適合SEVENTEEN嗎。適切的才能留下,不合用的通通塞進記事本,淹沒在一則則紀錄當中,偶爾忘記李知勳到底喜歡什麼鍾情什麼,更甚至,會為了什麼而心動不已。
這是創作者的宿命。他無以埋怨亦不打算反駁,乍現的靈光被他一手捏住塞進恰當的位置,像孩子抓蝴蝶放入玻璃罐中欣賞,那麼天真,有時蝴蝶卻不斷掙扎爾後死去。
再正常不過了——權順榮發現他第一百零一遍重寫某段旋律時他這麼應答,舞步不也要一磨再磨精雕細琢嗎。
可是我覺得第一版很像你很好聽。自稱老虎的傢伙扔出一顆慢速曲球,嘟著嘴要他把Demo的Demo找出來聽,每隔五到十秒按下一次暫停鍵讚歎你聽剛剛那段呀真的很棒。
你講話很誇張,李知勳對那人翻白眼,可能是今天的第二十五次或第兩百五十次,心底有點高興又彆扭。你弄太久了我們來寫一點好玩的嘛,好不好好不好,掐指一算進度並不急迫的權順榮,拉來另一張電腦椅擠在他旁邊吵吵嚷嚷,老虎螺旋槳那樣坐在椅子上轉圈圈。
能怎麼辦,寫就寫吧。李知勳嘆氣,關上手邊的專案開了新檔案,將麥克風湊到權順榮嘴邊說你先亂唱一段好了吵死了。不曉得是第五百七十次或第五百七十萬次獲得通關許可的摯友,隨口唱起音調歪歪扭扭的旋律。
前幾個音老是不準,但總會漸入佳境;李知勳虧了權順榮一句耳朵要打開啊每次起音都差一點點,權順榮才不管他,咧著嘴回擊,我就沒有絕對音感嘛老師幫我聽。
又耍賴。他伸出手去捏權順榮的耳朵,揉啊揉的。幹嘛幹嘛會痛!權順榮抱怨。李知勳理直氣壯,聲稱這樣會打通耳朵的穴道,然後你就聽得到自己低半顆音了。根本沒道理,權順榮皺了皺鼻子不說話,只顧繼續唱,手指敲著李知勳的前臂要他趕快趕快跟上這個Freestyle。
怎麼會一直如此幼稚無聊,卻始終玩不膩。他的手自動跟上了,腦袋還一愣一愣地。
可能換個角度來看,這就是幸福的一種,或者浪漫的一種吧。汲汲營營創作的人啊,一心撲在作品上,赤裸裸展示整片心意,有人理解有人並不,然而彷彿世界背棄自己而去的失意毛躁的夜,仍舊有人對最原原本本的李知勳鍾愛的音樂大喊,我真的真的好喜歡。
也許薄唇的人到底是有點薄情的,在諸如此類適合感動的場合無法合適地感動落淚的時候,李知勳都這樣想。
明明就沒關係。要是他把話說出口,權順榮大概會這樣講;眼淚又不一定就是溫柔,溫柔也不一定需要淚水代言。因為寫歌的勳尼、唱歌的勳尼,眼睛裡面有星星跟大海跟宇宙哦,權順榮用沙沙的聲音軟軟地說,指腹劃過睫毛,停下來。
什麼星星大海宇宙,浪漫得太煽情了,李知勳邊吐槽自己邊閉上眼,等待即將到來的親吻。嘴唇與嘴唇在呼吸一滯的瞬間,輕輕一碰,連一丁點護唇膏也沒沾到地分開。愛可以張揚喧嚷,喜歡卻這麼小心翼翼,在外不留痕跡,惟有獨處時刻躁動不已。
或許他真的薄情,只是在一個個吻當中,一次次偷得名為喜歡的碎片。於是,拼成一顆柔軟的心,於是,學會成為,最理智的浪漫主義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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