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全部いらない〉
実は僕は全部いらない
ただ、ステージに立つことがいい
——只要能站在舞台上,其他的都不需要
權順榮好像有個小小的記事本那樣,把李知勳隨口說過的帥氣的話收在心底,牢牢惦記。他想他在這方面也許是有點偏執的,但面對表演、舞台、音樂,向來都是越瘋魔的人越耀眼,喜不喜歡表演其實從眼神就看得出來,這點道理當了十年偶像的權順榮不可能不懂。
偶爾成員們會笑他,沒了舞台就不能活了是吧權順榮。心情好的時候他總笑一笑當作是玩笑、是感情好的調侃,有次某個舞步無論如何都順不乾淨俐落,扭頭便回沒有舞台算什麼偶像。話語落地有聲,很清脆,整間排練場蔓延開來一片尷尬。權順榮知道自己說錯了話卻不想道歉,輕輕嘖了聲躲到角落繼續練習,跟木頭地板還有自己的腳賭氣。愛生氣、幼稚鬼,他在內心自責無數遍,跳著跳著累得蹲下,死死盯住地板不想跟任何人說話。
不過,顯然任何人從來不包含始終是例外的李知勳。因為李知勳慢悠悠踱過來蹲在他旁邊,問要不要一起整理一下之際,權順榮還是過不了三秒便悶悶地回了好。
李知勳可能是什麼魔法師吧,如果世界上真的有魔法這種不切實際的東西。他看向鏡子裡李知勳流暢的腳步,心想這個人怎麼可以又熬夜寫歌,又快速記住舞步,早上剛去醫院打過靜脈注射,晚上就跟沒事一樣跑來練習。舞照跳、玩笑照開,有好笑的事情依舊笑倒在地,被幾個成員圍著確認舞蹈時那麼精準地解釋。簡直莫名其妙,鐵打的嗎李知勳。
「痛嗎?」他忍不住在第五次與第六次校準角度與面向的中途問,「手。」
「幹嘛突然問這個?」
「關心你嘛。」
「你去關心那邊幾個擔心得要命的朋友吧。」
李知勳朝他使眼色,指了指方才玩笑開過頭,此刻有些頹喪的夫勝寛和金珉奎。
「看起來很可憐吧。」李知勳毒辣地評論。
「⋯⋯對不起。」
「呀跟我說有什麼用?」
吐槽歸吐槽,李知勳仍是跟在權順榮後頭走回了練習室的另一個角落,像個裁判主持雙方的道歉。
「都多大了啊,真是。」一旁崔勝哲從壓腿動作裡抬起頭說,被李知勳瞪了一眼。
權順榮沒管崔勝哲,嘟囔幾句又沒有在錄節目幹嘛做效果啊,夫勝寛連忙解釋沒有沒有哥平常聽到這個不都笑嘻嘻的嗎對不起啦,公正的裁判李知勳高舉雙手示意OK他們沒事了。幾個人推推攘攘擁抱幾下充當和好,全體練習再度開始。
牆上大片大片的鏡子反射出重複跳舞的他們,日復一日,如此平凡,舞蹈的當下根本無法想及什麼愛、金錢、名聲,滿腦子僅有動作、節拍、走位。權順榮想到新專輯某首歌的歌詞唱著他們花費一萬個小時只為見到台下的粉絲,想到應該早就遠遠超過一萬小時,想到未來還能有多少小時。
說想要永遠,直到再也不帥氣為止,是不是一種虛妄的奢求呢,或者說,是不是一種太過年輕的想法?
他懷揣過多亂七八糟的思緒,當晚表現得不盡滿意,在所有人都準備回家時說想再留下來練習一陣子。成員們點點頭任他去,各自離開,練習室一瞬空蕩下來,剩下布鞋踩在木地板的噠躂聲。噠嗒噠噠嗒,左腳、右腳、胯,往右滑步移動到1.5,然後肩膀下壓,然後手部動作,權順榮慢慢整理一個個細節,找到最乾淨的軌跡,調整力道。近乎是苦行了,這個過程,畢竟看起來毫不費力,實際上是一萬個小時再乘以一萬倍的煞費苦心。
「你的鞋子今天超時工作了吧?」
過了良久,等到權順榮終於滿意,不知道何時溜回排練場窩在牆邊滑手機的李知勳,從螢幕挪開視線問他。
「我有付錢!」
「哦。」
「知勳尼今天不忙?」
「可以休息一下。」
「吃飯嗎?」
「叫了。」
賴在地板上的權順榮咕咚咕咚滾到李知勳腳邊,期待地望向那人。
「吃什麼?」
「請問你是拖把嗎?」
「哎洗一洗就好了。」
「洗衣機辛苦了啊。」
「所以吃什麼?」
「牡蠣煎餅跟湯飯。」
權順榮咧開笑臉,伸手要李知勳拉自己起身,可能他此刻露出了粉絲常說的倉鼠傻笑吧,原本沒什麼表情的那人努了努嘴,邊跟他拉拉扯扯邊抱怨飯都要冷了到底在幹嘛。
「你平常也這樣啊,」權順榮做鬼臉,「換你等我。」
「好好好——」
李知勳仍是全黑的打扮,嬌小的身影走在他前面幾步,權順榮突然發現他很少很少看過李知勳的背影,通常是他跑在前頭,每次回首在燈下瞥見李知勳清淺的笑。
時間過著過著,偶爾會忘記第一次站在大大舞台上頭,感受到的溫度、濕度、氣味。其實現在早已全面換成LED的舞台燈了,佇立在Center卻仍然感覺背脊炙熱,賣力將歌聲及舞步送到遙遠的最後一排的粉絲面前。
舞台是愛、金錢、名聲的集合體,也什麼都不是,因為表演就只是表演,是你用盡全力看見我,而我用盡全力讓你看見我——除此之外,真的可以什麼都不要吧。
「想什麼呢。」
「好喜歡舞台啊。」
「嗯。」
「可以一起跳到很老很老嗎?」
「那誰要看?」
「你看我,我看你也可以啊。」
李知勳嫌棄他無聊,將奮鬥半天還是打不開的一罐泡菜推到他那側要他負責開,說那明天早上要運動吧不然你那個肩膀早晚有問題。
「所以好不好?」
權順榮在心底偷笑李知勳也有做不好想依賴別人的事情,順手旋開蓋子,見那人噘著嘴唇神色滿意,不放棄地追問。
「有什麼不好的。」
那人白他一眼,嘀咕一句問題那麼多,扒了口白飯嚼啊嚼的,直到吞下去才開口:「要長長久久站在舞台上啊。」
算不上什麼承諾或約定,普普通通的一頓晚餐後,沒有人知道明天到底會如何,但這樣,對於不那麼年輕的他們來說,已經足夠。
原來我還能什麼也不要,只要和你肩並肩,當台上閃耀的向日葵,一心向光,永遠貪求特別的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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