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antabile〉(如歌似地)
——始終亮著星空燈的宇宙工廠裡的李知勳,是浮浮躁躁的權順榮的錨,為他指明一個無論何時都能回去的地方。
沒有行程因而略顯平靜的一天,權順榮在沒有鬧鐘的早晨緩緩甦醒,抓起旁邊的手機看時間,快速瀏覽過一整排通知,然後點開李知勳在凌晨傳來的Kakaotalk。訊息只有短短一句「完成了」,跟一張從宇宙工廠往窗外拍的晨光。
『做得好』他回覆,在棉被裡蹭了蹭臉,露出驕傲的笑。
可以說是出道以來最忙碌的2024上半年,他們腳步毫不停歇,回歸的同時準備著下半年的專輯,為安可演唱會收尾的同時開著新巡迴的會議,每個人都疲累,每個人都掙扎,每個人卻也都滿足。這段時間裡,李知勳有多少自我懷疑,權順榮是知道的,就像An Ode和Face the Sun那時一樣,面對必要拿出轉變與成長的正規專輯,李知勳總是把自己逼得很緊,反覆寫完再刪掉,資料夾裡滿滿是不採用的歌。除了這些我還能給什麼呢?我只有這些了。他的天才作曲家每每這麼說,埋頭在螢幕前敲敲打打,逆光的背影有時看來如此破碎。不是這樣的,光是這些就很足夠了,權順榮每每想說,又每每吞回腹中,只是靜靜守候,為那人再開一瓶冰涼的零卡可樂。
因為這是李知勳的選擇,是他們身為歌手、偶像的命運,無數深夜瘋魔又沉迷,掏出所有,去換在舞台閃耀的幾個小時。有句話是這樣說的,愛你的人並不在意你碎成滿地,他們會一片一片撿起,邊微笑邊說,這片是我的、這片也是我的。始終亮著星空燈的宇宙工廠裡的李知勳,是浮浮躁躁的權順榮的錨,為他指明一個無論何時都能回去的地方,所以權順榮會跟在李知勳後頭,一點一點拾回散落的李知勳,珍惜地、溫柔地捧在手心,等那人回頭,再悉數奉上。
「做得好」,他會一次一次不厭其煩稱讚,直到薄臉皮的李知勳耳尖泛紅要他別說了,直到李知勳緊繃的肩膀逐漸放鬆下來勾起嘴角,直到李知勳完全相信他永遠會為他大聲應援即便聲音嘶啞。
權順榮躺在床上想過去的、最近的種種,不知道為什麼,突然有點想哭。認識將近十五年,他們幾乎是一起長大的,一起經歷好的、壞的、快樂的、痛苦的時刻,誰能想得到會走到這裡,他們卻真的抵達了。好像一場夢啊,他喃喃,過了沒多久搖搖頭甩去念頭。不是夢,是現實啊,是野心與拼命一點一點堆積而成,他們才有現在。
權順榮翻身起床,決定要好好度過假日,叫了午餐、做了幾組簡單的徒手運動,窩進沙發打開還沒有時間追完的連續劇。偌大的房子是有些空蕩,他看啊看的,一面為了劇情流眼淚,一面感覺有些寂寞,滑過Kakaotalk的聯絡人列表想找人吃晚餐。權順榮下意識點開跟李知勳的聊天室準備撥電話過去,又一瞬記起那人熬夜到了清晨,現在應該還在睡,轉而扔了幾個訊息到家庭群組,盤算著要不就回家一趟陪拿鐵玩順便吃晚餐。
他就這樣任電視繼續播放劇情,賴在沙發上滑手機看Instagram影片,四處按讚留言,一不小心打起盹來,沉沉睡去。叫醒權順榮的是手機的來電震動聲,他迷糊接通,先發現外頭天空已漸漸轉成橘色調,才認出電話那頭是李知勳的聲音。
「睡到現在?」
「哦⋯⋯」還沒完全清醒的權順榮組織著語言,「親愛的你醒啦。」
「回家了?」
「在公寓,待會回去。」
「哦。」
「怎麼了?」他問,感覺到李知勳的猶豫。
「沒什麼。」
「沒事的話一起來?」
「我去幹嘛啊。」
「媽媽說很想你。」
「說什麼呢你。」李知勳的笑在電話裡聽起來比平常低沉一些,鬆鬆軟軟的,「沒事的話就掛了。」
「明明是知勳尼打來的怎麼變成是我打過去的一樣啊。」
「有嗎?」
「拿鐵也說很想知勳哥哥。」
「拿鐵什麼時候會說話了啊?」
權順榮沒有理會李知勳的吐槽,嗷嗚嗷嗚地模仿拿鐵的叫聲,滿意地收獲另一頭那人的笑聲,無奈,但是一如往常的捧場。
「你這傢伙真的是⋯⋯」
「知勳尼捨不得讓這麼可愛的拿鐵傷心吧?」
「哎,知道了。」
在這種事情上李知勳向來太容易被他說服,權順榮嘿嘿地笑了兩聲,說:「半小時後去接你。」
「車在首爾?」
「上禮拜載媽回家就順便開回來了。」
「哦。」李知勳停頓了幾秒,問他:「媽媽最近有說想要什麼嗎?」
「幫忙洗碗的兒子?」
「呀權順榮!」
「去超市買水果好了。」
「OK。」
約好了半小時後在李知勳公寓兩個巷口外的超商門口碰面,權順榮掛上電話,反手就往家庭群組傳去訊息:『知勳尼一起回家吃晚餐』,還補上一句:『跟他說媽很想他就答應了ㅋㅋ』。
實在是平靜得略顯平凡的一天,壓低鴨舌帽靠在車上擺弄手機等待李知勳的權順榮想。然而不特別的日子,或許對他們來說,才是最特別的日子——瞥見一身黑的李知勳在轉角探頭探腦確認方向的時候,他又想,對一小段距離外的李知勳招招手。
「怎麼家裡附近也認不得路?」權順榮笑。
「慢跑又不會走這個路線。」
「這樣啊。」
李知勳狠狠瞪他,兇惡的樣子像呲牙咧嘴的貓咪,沒什麼攻擊性,權順榮忍住想伸手摸摸那人頭頂的衝動,兩人一前一後進了超市挑水果。說好聽是買待會給爸媽的禮物,實則是權順榮偷渡了好幾樣要再帶回首爾的,放在權順榮公寓給李知勳用的生活備品。
「我有帶。」李知勳見他悄悄把牙刷牙膏放進推車,挑眉,「不要亂買。」
「哦,好。」
先回答才反應過來的權順榮猛然停下腳步,有點驚訝地問回頭疑惑看他的李知勳。
「什麼?」
「我說,我有帶。」李知勳比向他拿在手上的東西,翻了個白眼。
「知勳啊⋯⋯」
「幹嘛啦。」
「好感動。」
「你再多說一句話我就要回家了。」
「呀,好好好,不說話。」
權順榮心情極好,哼著歌推著推車去結帳,蹦蹦跳跳地,直至他們上了車,嘴角也沒有落下來。
愛你的人是這樣的,就算最簡單的小事,還是會一件一件地數,一點一點牢牢記住,然後一樣一樣指出來,說,這是我們、這也是我們。
停紅燈的空檔,他望向副駕駛座低頭在手機上選音樂的李知勳,開口:「聽2AM前輩的歌吧。」
「이노래?」
李知勳提問的同時就已點下播放,柔和的鋼琴前奏在車內響起,他們跟著旋律,輕輕地唱。他們能給彼此的那麼多又那麼少,說來說去,還是回到音樂,他們一生追求的音樂,既是全世界,也僅是幾顆音符、幾聲哼唱、幾個不眠的夜晚。
「好久沒去KTV。」
「放假的時候去吧。」
「不覺得會很搞笑嗎?」
「什麼啊平常唱歌還唱不夠嗎!這種感覺?」
「對對對。」
「下次找孩子們一起去好了。」
「要規定不能唱SEVENTEEN的歌。」李知勳說,「不然就變成演唱會了。」
「還是來做GOING蒙面歌王?」
「要你不搞笑是會死嗎?」
他們一來一往地聊各種事情,窗外不斷掠過夕陽西下的風景,沒有急著要追趕的行程,彷彿時間在這裡並不存在,他們只不過是非常一般的28歲青年,回家探望父母、跟珍愛的小狗玩耍、一起度過整個夜晚。
沒有特別的原因,也不需要特別的原因,愛你的人看你,永遠都像最動聽的歌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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