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anon〉(卡農)
※ 2024巴斯目擊談衍生捏造。
一生離れないように 一生懸命に
きつく結んだ目がほどけないように
——「虹」菅田將暉
英國的夏天比韓國的夏天再冷一些,太陽漸漸下山後,吹來的風帶著雅芳河的水氣,有點濕涼。李知勳忍不住縮了縮脖子,往口袋裡撈稍早經紀人給的暖暖包。他一向是手腳冰冷的體質,即使這幾年堅持運動和半身浴多少改善了血液循環,還是難以徹底變成一個不怕冷的人。
所以他的經紀人身上總備著暖暖包,春夏秋冬皆然,氣溫驟降或冷氣溫度太低時及時拿出來拯救李知勳凍僵的手指。稍早冷風突然颳了幾陣,他也跟經紀人拿了一個揣在懷中,但此刻在身上摸了半天,硬是連影子都沒看到。偏偏就在十分鐘前,他們幾個人說想自己散散步,決定和經紀人們分頭行動,待會再到餐廳會合。
早知道就拿兩個。李知勳懊惱不已,打量身旁的成員想著誰會帶了暖暖包。
「哥怎麼了?」注意到他的眼神游移,一旁的夫勝寛問。
「沒事。」
「說沒事但眼神在打量我們呢。」
「不給看嗎?」
「哪有!冤枉啊。」
夫勝寛咧嘴笑,閃開他的白眼,一溜煙跑去找前頭在拍照的全圓佑,留李知勳一個人在隊伍尾端慢慢走著。真是沒有一個可靠的傢伙,李知勳狠狠瞪了弟弟一眼,把手藏進袖子裡插在胸前充當保暖。
前面一群成員們拍照拍得很起勁,他遠遠看著,悄悄拍下幾張他們玩耍的身影。倒也不是真的那麼冷,只是如果可以暖和一點就好了,他想。剛結束了音樂節的今晚,是一連串行程中少數放風的時刻,崔勝哲指揮洪知秀訂了間熱門景點羅馬浴場對面的餐廳,邀請同行的工作團隊一起慶功。李知勳素來不太參與這種行程,人多的時候他通常選擇安靜待在角落不說話,而且長途跋涉了整個昨天,實在很疲憊,但大概是被音樂節的氣氛感染,他率先在群組裡應聲說好,還答應徐明浩會留下來一起喝調酒。
畢竟,相聚的機會只會越來越少。
李知勳一直知道,然而時限逐漸逼近,依然忍不住有點心慌。好像已經很久沒有這種感覺,眼望時間一點一點過去,毫無辦法,浮躁的心情一點一點滲出,再用理智一點一點收拾乾淨。又想起剛出道的那年,既期待也害怕地將日曆撕到五月二十六日。他們最近常常聊到練習生時期的事,該說是人到了一個年紀就容易憶當年嗎,那些共吃一碗泡麵加雞胸肉得要你讓我一口我讓你一塊的過去,回憶起來那麼荒謬好笑,傷疤仍舊在,只是變得足夠強韌所以能夠笑著談論。
他們似乎長大了,也似乎沒有長大過。權順榮跟李碩珉兩人邊吱吱喳喳聊天邊朝李知勳快步跑來手上拿了暖暖包的瞬間,李知勳好像又身處還有人愛哭、有人一生氣就鬧半天、有人容易吵架的19歲。
權順榮耍帥搭在李碩珉的肩上對他說,「勳啊,暖暖包。」
「不是啊權Hoshi耍什麼帥。」李碩珉吐槽。
「哥很帥吧。」
「還不是勝寛跟你說的。」
「呀道兼!」
「幹嘛!」
弟弟手腳俐落躲到李知勳身後閃避作勢要打人的權順榮,權順榮理直氣壯緊盯李知勳要他讓開,不打算介入碩順talk大戰的李知勳輕巧地側身轉開,對權順榮追打李碩珉的畫面放聲大笑。
「知勳哥!」李碩珉選手哀嚎。
「究竟李道兼先生能不能從暴風般的權順榮手下存活?」李知勳即時報導。
「道兼啊別跑了吧?」權順榮選手架勢十足。
李知勳樂得直不起腰,蹲在路邊看兩人追趕打鬧,明明沒有攝影機在旁,也還是玩得跟節目一樣起勁——這就是他們,足夠聰明幸運所以走到如今,足夠天真純粹所以走到如今。他貪戀地拍下成員們散落在巴斯街頭的身影,想要有多一些碎片權充紀念。
「還冷嗎?」
不曉得什麼時候結束追逐戰的權順榮慢慢踱到他身側,靠著李知勳,臉湊過來看他的相機畫面。
「現在好一點。」
「怎麼每次都忘記帶。」
「剛剛有拿,應該是掉了。」
「哦。」
「你看這個。」
「太搞笑了吧道兼啊哈哈哈哈哈哈。」
「還有這個。」
「哇拍得真好。」
李知勳打開相簿向權順榮展示稍早拍的照片,兩顆腦袋離得很近,幾乎可以聽見呼吸的聲音,感覺到皮膚的溫度。他們一張、一張仔細地看,就這樣站在街道一隅閒聊,直到路燈逐一亮起,把昏暗的傍晚點亮。
「餓了。」李知勳說。
「去吃飯吧。」
權順榮用剛好的力道摟著他,辨認著方向找約好要集合的餐廳。那張看了十幾年的側臉,線條更分明了,但笑起來顴骨處依然會微微澎起,李知勳覺得可愛,伸手戳了戳,換來權順榮驚呼知勳尼的手怎麼還這麼冷啊,擅自就牽住他的指尖。換作十年前的李知勳大概會嫌棄地撇開,十年後他卻只是笑權順榮誇張。
一樣也不太一樣了,他們都是。無論用什麼詞彙都難以表達,於是那晚李知勳跟徐明浩、夫勝寛坐在吧台前唱了很多歌、喝了很多杯酒,暈乎乎地走到戶外座位主動從背後擁抱權順榮,一直重複地說今天這樣真好、啊喝太多了、但真的很好,沒去管整桌也喝開了的成員們正起鬨著鬧權順榮。
「哥今天很高興啊。」跟在後面照看他的徐明浩說,「沒看過喝這麼多。」
「開心嗎?」
權順榮問他,任他整個人掛在身上,一下一下輕輕揉他的頭髮。
「開心。」
「開心就好。」
「喝太多了。」
「會帶你回去的,想喝就喝。」
「榮。」
「嗯?」
「你也開心嗎?」
已經醉得不太確定自己為什麼想這樣問的李知勳下意識便問了出口,抬起頭直直注視權順榮。
「很開心。」權順榮緩緩開口,想要他聽得清清楚楚那般一字一字地說,「本來就很開心,看到你開心,好像更開心了。」
這人怎麼有勇氣當所有人的面,咬耳朵和他說這種話呢,李知勳迷糊地想,好氣、好笑又感到溫暖。他找不到更好的回應,乾脆不想了,任自己被洶湧的情緒捲走,任成員們簇擁過來圍著他唱歌。
時間或許會不停變少吧,遠大的夢想或許在實現的過程中會偶爾感到空虛吧,可是沒有關係,因為每天加上一點點的改變,如同進行過上百次的演唱會,每次都是唯一的當下,所以疊加出一種永遠的味道——永遠不變的就是改變,像一首卡農,旋律依次進行、相互模仿,聽上去不一樣了,有些音符卻頑固地繼續。
這樣很好,這樣就足夠。終於獲得位子坐下的李知勳挪了挪身子朝權順榮靠,後者的手自然地放在他的椅背上。喝醉加上兩人靠得很近,即便在戶外也一點都不覺得冷,李知勳小口小口啜飲著水,偏頭看了看正在講話的權順榮,再瞥了眼熱烈討論各式話題的成員們,努力眨動眼睛,試圖把雙眼當成鏡頭,狠狠記下這些現在,作為記憶永恆留存。
在開心的日子裡和愛人一起盡情歡笑,笑聲變成一首復沓的歌,唱著唱著,不知不覺度過漫長一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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