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伊卡洛斯的翅膀〉


※ SPELL MV衍生捏造。




權順榮早已絮絮叨叨了一整個月SPELL的MV有多好多漂亮多棒,聽得李知勳的耳朵都要長繭。影片上線之前公司照例安排了成員們搶先欣賞的時間,李知勳看得入迷,對各種CG連連發出讚歎的「哇啊」,留意到一旁權順榮搖頭晃腦忍不住得意的樣子時,趕快斂下表情佯裝什麼事也沒發生。確實非常夢幻又精緻,挑剔如李知勳也要承認,但還是別讓權順榮太得意得好,否則真是沒完沒了,他又想。

他們總共看了兩次,如果說第一次是完全沉浸在畫面之中,第二次便是專注於細節的呈現。聽過無數次歌曲的李知勳比誰都清楚成品的品質,沒有太留意歌唱的部分,反倒是被那幾個戴著半邊翅膀的權順榮的鏡頭吸引住目光。

是HOT的時候出現過的,斷翼的天使,他朦朦朧朧地記起幾年前使用過的象徵,彼時正是續約後第一張正規專輯,成員們既滿懷信心也止不住恐懼,於是為專輯下了那樣一個標題——Face the Sun。少年的成長痛,是那樣燦爛刺眼,同時深沉幽暗,像極了正午陽光下濃烈的影子,朝著光奔跑的時候,清楚影子就在身後吞噬每一個步伐。那支MV裡,背負斷翼的是尹淨漢,時隔數年,在SPELL的MV中換成了權順榮。

斷翼的天使,是眾所皆知的希臘神話,伊卡洛斯的故事。

因為太過嚮往太陽,明明知曉自己的翅膀是由蠟黏上去的,仍舊不管不顧地飛往高處,最終炙熱的日光融化了蠟,伊卡洛斯失去翅膀,墜地死亡。

無限光芒跟死去,只在一線之隔,像極了他們。偶像這種職業不也是如此嗎?哪怕踏錯一步,都是萬丈深淵。由尹淨漢擔任這個象徵的那顆鏡頭,更接近一種指涉,指稱他們所有人,但換成權順榮的話⋯⋯李知勳忍不住皺起眉頭,簡直是近乎殘忍地揭露權順榮作為偶像的本質。

錄完節目喝醉了都要繼續練舞的權順榮,比任何人都嚴苛地看待自己的權順榮,從不在人前喊累老是嬉皮笑臉帶過的權順榮,與其說像是伊卡洛斯,毋寧說那人就是某種伊卡洛斯。

無人不清楚伊卡洛斯的結局,可是權順榮會說,有什麼關係反正我下輩子不要出生了,現在拚命一點、任意妄為一點又何妨。權順榮講這些話的瞬間,眼底閃過的火光如此晦暗,縱然是李知勳也找不到合適的話語回應。李知勳腦中閃過一幕一幕權順榮只在他面前慘然一笑的記憶,以至於有一半的時間都在出神,直到崔勝哲疑惑地喚他才匆匆起身,留下表演隊繼續今天的排練行程。

他幾乎是逃離練舞室的,用最快的步伐。

「怎麼了?」發覺異狀的崔勝哲好不容易在走廊盡頭追上李知勳,直接伸手撈住他的手臂,「哪裡不舒服嗎?」

「⋯⋯伊卡洛斯。」

李知勳吐出這幾個字的同時終於回過神來,驚覺有點失態,說了聲抱歉。

「啊,翅膀那個?」

「嗯。」

「淨漢尼也戴過呢,半邊的翅膀。」

「你知道故事的結局嗎?」

「總之不是什麼好結局吧。」

「不應該這樣的。」

不應該這樣的,就算他們確實是幸運獲得本不屬於自己的翅膀的普通人類,然而那也是他們努力再努力所贏來的——或者說,在李知勳看來,權順榮即便當年沒能作為SEVENTEEN出道,也總有一天,會在世界的舞台上發光啊。

「知勳啊,」清楚李知勳如崔勝哲,扯開一個淡淡的笑容,指了指他的身後,說:「應不應該,是他們來決定的。」

李知勳回頭,是大步堅定走來的權順榮。

「交給你了啊。」

「哥去忙吧。」

輕拍兩下他的肩膀後,崔勝哲跟權順榮擦身而過,迎面而來的表演隊隊長顯然是翹了排練,眼神深沉地抓著李知勳就往工作室的方向去。

「權順榮你幹嘛、」

「閉嘴。」

「呀回去排練啊有什麼事情之後再說、」

「李知勳我剛剛說過了,閉嘴。」

大概是剛才的對話全被聽見了,李知勳想,勢必是會惹惱權順榮的。被加重力道握住的手臂有些生疼,他自知理虧,只好嘆了口氣任那人將自己扯進工作室再狠狠關上門。該死的崔勝哲。

「輕一點。」李知勳瞪權順榮。

「想什麼?」權順榮沒打算客氣,直白地開啟話題,「那就是MV而已。」

「我知道。」

「這些都是我們想要的啊。」

「我知道。」

「不要只會說『你知道』好不好?」

李知勳有些受夠權順榮的脾氣,吼了回去:「我知道跟會難過是他媽的兩件事!」

空氣一瞬間安靜下來,只剩兩人的呼吸聲。

「權順榮你如果只是來發脾氣就回去排練。」

理虧歸理虧,李知勳向來也不是示弱的類型,他閉上眼睛,咬牙再補了一句。

「⋯⋯對不起。」

李知勳沒想到權順榮會立即回應,毫無預警讓後者抱了個滿懷。「知勳尼,對不起。」權順榮再說了一次,或者說是反反覆覆說了不知道幾次,聽得李知勳的耳朵又要長繭。

「我只是、」

權順榮意圖解釋,李知勳打斷:「只是在發瘋。」

「對。」

「真的是笨蛋。」

「嗯。」

「權順榮。」

「怎麼了?」

「不要飛太高啊。」

李知勳將頭埋進權順榮的肩膀裡,聲音悶悶的、有點啞。他知道這是很任性的請求,知道根本不合理,也知道權順榮絕無可能說好,但他只是心慌,只是害怕,總有一天自己要站在太陽下收拾一對染血的翅膀還要維持臉上完美的笑。

「不會掉下來的。」權順榮的回應既超出預期又這麼合理,「因為是知勳尼的歌啊。」

是你的歌為我黏上一對翅膀,因此我比誰都相信,這對翅膀即便陽光再灼燙,都不會融化。

權順榮說著說著,將擁抱再收緊了一些。

「看我一下。」那人說。

「不要。」

「在哭嗎?」

「找死嗎。」

「不會死掉喔。」

「閉嘴。」

「下次坐熱氣球怎麼樣?就不用擔心翅膀了。」

「根本是自己想坐吧。」

「想跟知勳尼一起坐。」

「⋯⋯給我回去排練。」

「再一下嘛。」

「三十秒。」

「好好好。」

權順榮抱著他,輕輕地、柔柔地左右搖晃,像是他們一起在飛,穿越亂流或風暴,無論如何都會安然無恙。他的伊卡洛斯啊,他要為他打造最最堅韌的翅膀,戰勝所有高溫,抵達最遠的遠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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