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倒數十秒後找到你〉

——命運註定了，權順榮每次都能找到李知勳，在哪裡都無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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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知勳最近話很少。早在夫勝寛假裝若無其事地在行程空檔向他提及之前，金珉奎帶著擔憂低聲詢問他之前，崔勝哲有意無意提醒他之前，權順榮就注意到了。

不是一天兩天的事，大概是逐漸累積而成的，像有人偶爾推著一顆音量鍵把叫做李知勳的那軌音頻輸入慢慢拉到負值，於是空出一些安靜的時刻。還是會笑，還是會打鬧，只是練習後跑回工作室的時間早了一點點，成員們聚在一起討論時意見少了一點點。其實微乎其微，但權順榮一直在看，怎麼可能毫無所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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說來說去也不過是那幾件事，音樂啊團隊啊未來啊，權順榮想，可大可小，有時那些猶豫一眨眼就跨過去，有時宛如口香糖黏在鞋底變硬，走著走著總感覺怪怪的，卻沒有足夠的空檔停下來把那片異物拔掉。

他知道的，李知勳如此想永永遠遠做SEVENTEEN的Woozi，也如此厭倦自己是克拉的Woozi。愛意跟心生倦意並不衝突，兩者是互相交織的兩個視角，單看愛會太夢幻，只注意疲倦的話又過份悲觀。應該說，誰不是跟在游泳一樣反覆換氣和入水，在好大好大的這片海上掙扎，被浪襲打，被暗處的海流攻擊。偏偏李知勳是燙著了舌頭都一聲不吭的類型，不說痛，不說辛苦，尹淨漢問知勳最近還好嗎的時候會回答，昨天有睡得多一點還不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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花時間喊心疼，權順榮覺得很無謂，心疼是心情不是行動，於是他選擇掐著時間多去看李知勳兩眼，三不五時傳個Reels扔個無聊的笑話。李知勳總是會回。可能是短短幾句評論，可能是OMPANGI的貼圖，蛤蜊吐沙那樣每搖晃一下便透露一星半點。

今天要不要運動？練習前要不要吃點東西？想吃宵夜嗎？可樂還夠不夠？換季了有沒有讓人去買衣服回來，啊前兩天說有品牌的衣服送到Cody姊姊那邊了可以拿幾件平常穿，如果有黑色的話幫你挑幾件嗎？崔瀚率偷偷笑權順榮像個爸爸張羅小孩的種種，權順榮頭也沒抬就回，「你知勳哥真的會忘記。」

李知勳就是這種人，某種程度上來說，很不現實的傢伙。權順榮並不急於敲開那扇門要李知勳出來，他想他有的是時間，坐在門外陪那人玩捉迷藏。

門時不時打開，問一句這段聽起來怎麼樣，嘟囔一句好冷喔想吃火鍋，或者單純不發一語抬起頭，用濕漉漉的眼神望著權順榮，什麼都沒有真的說出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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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天是第三種選項。

權順榮稍早來工作室玩過一陣，被李知勳嫌吵，兇巴巴地趕出去要他去開會去排練隨便要幹嘛反正不要煩我；早已習慣的權順榮也不惱，繞去排練室跟李燦練習了幾次，再跟經紀人對過一遍後面的行程，回覆幾個訊息、按讚幾個直拍，經過幾小時後重新打開Woozi's room的門。

從門口看不見埋在電腦螢幕後的李知勳，他走近區隔會客區和工作區的矮牆，無聲探出頭想瞄一眼確認狀況，對上那個人濕潤的雙眼。不是在哭泣的濕，而是有話想講可是找不到合適旋律、節奏或字詞的濕。梅雨季連綿不斷的雨那般濕淋淋，水汽蒸騰如霧氣，籠罩權順榮珍貴的、重視的、眷戀的小孩。彆扭像小孩，講不出好聽話像小孩，抱著也像小孩——29歲的小孩聽上去太搞笑了，然而權順榮想要李知勳在他這裡始終可以當個少年。

他咚咚咚咚地跑到李知勳身旁，拉了一把讓電腦椅與椅子上的人正面面對自己，蹲著仰頭望進李知勳的眼睛。兩雙眼眸相對，工作室燈光白得晃眼，李知勳閉上眼垂下腦袋靠在他的肩膀，被骨頭磕到時輕輕嘖了聲表達抗議。權順榮張開手把人圈在懷中，低語一些無關緊要的俏皮話，什麼哎古瘦好多喔，什麼勳尼都是可樂的味道，不知怎的說著說著自己有點哽咽。

你有什麼好哭的啊真是，李知勳的聲音啞得可以，伸出手緊緊揪住他的衣服。剛修剪過的指甲仍有點尖銳，刮過權順榮的背。練得不錯啊，那人顧左右而言他，看來不用我指導也可以吧。

怎麼會，怎麼可能，權順榮拉長語尾撒嬌，你是最厲害的欸拜託啦幫我看看嘛。撒什麼嬌，李知勳咬他一口。他們兩個都相當公私分明，有許多道明確的關係分野，劃開同事、朋友、摯友、親人間的界線。如果說李知勳會對親近的人更不客氣，那權順榮的方式便是向喜歡的人展露任性與驕縱，用收好指甲的老虎腳掌使勁踩踏，想要的東西都要拿到手裡。

帥氣的舞台生涯是一個，全方位藝人的定位是一個，李知勳也是一個。小時候有人嘲弄他貪心，但權順榮就是這麼貪心的權順榮，要說什麼隨便那些人去嚼舌根吧，他會一直一直，全世界最不懂得放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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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知勳。」

「幹嘛。」

「我會找到你的。」

「隨便你。」

「那你現在數十秒。」

「為什麼？」

「不行嗎？」

「可以是可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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倒數十、九、八、七、六、五、四、三、二、一，他仍舊對數字迷信，相信冥冥之中有命運，更相信以雙手能打造命運。命運註定了，權順榮每次都能找到李知勳，在哪裡都無妨。他的額頭抵上那人的額頭，手捧著那人的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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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我一下。」

「你真的很煩。」

「找到你囉，知勳尼。」權順榮燦爛地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