D4｜Seeking Solace

這樣脆弱的自己在權順榮面前攤開來，本來皺巴巴地，卻被那人柔軟的語氣一一撫平。實在很過分，李知勳又想，無論是驕縱的自己，還是縱容他的權順榮。

無論今天心情如何，上了台就要有偶像的樣子，專業地笑、專業地應對、專業地把每個舞步每顆音符做到位。因為擁有舞台是多不容易他們都懂，哪怕走到如今下面已經是一整片深愛他們的克拉棒燈海，每一步依舊要踏得小心翼翼，要儘可能完美、要不存在裂縫。

然而越是繃緊神經，放鬆下來的時候越是破碎。平常總是很能掌控情緒的李知勳今天心裡特別躁動，三番兩次忍住眼淚，壓抑著直到奔回飯店房間衝進浴室鎖上門才放聲大哭。要說為什麼是說不清楚的，回歸的壓力、創作的瓶頸、他人的評價、自我的質疑、對成員的愧疚，層層疊疊，有太多事情能哭卻只有太少時間能放肆，所以每每堆到一個臨界點然後一次爆炸。

他記不得哭了多久，只記得最後累得停下來後，有人輕輕敲門。

「知勳啊，我可以進來嗎？」權順榮的聲音透過兩道門悶悶地傳來。

「嗯。」

「那可以幫我開門嗎？」

「嗯。」

「不想要也沒關係喔。」

李知勳沒有說話，只是開了門，安安靜靜將額頭靠上來者的胸口，微微搖頭。

「你想喝可樂嗎？」權順榮問，「我們進去喝可樂好不好？」

「嗯。」

「我買了普通可樂跟零卡，今天要不要喝普通的？」

「好。」

「真乖。」

權順榮把下巴靠在他的頭頂，摟著李知勳搖啊搖的，把他半抱半拖帶到床邊的沙發上坐下，又是張羅一桌的宵夜，又是拿被子包住李知勳的，團團轉忙了好幾分鐘。哭得疲憊的李知勳看著權順榮，什麼也沒有想，只是一瞬間覺得很安心，於是又掉下眼淚，無聲的。

權順榮馬上就注意到了，迴身半跪在他面前用掌心捧住眼淚，沒有要他別哭，只是接著，不讓眼淚落到地面。

「哎古——親愛的。」權順榮反反覆覆輕唸這句話，像哄一個孩子那樣溫柔地安撫，十點十分的微笑裡頭是很耐心的等待。

權順榮啊權順榮，李知勳心想，明明叫做星星卻比太陽更奪目的權順榮、罵起人來毫不留情的權順榮啊，為什麼到了他這裡就這麼願意放縱他的任性，安慰他的哭泣呢？

「榮啊。」他帶著哭腔喊他，「為什麼？」

「噓。我在這裡。」

為什麼對如此醜陋的我如此溫柔呢？李知勳反覆問著為什麼，但權順榮只是繼續為他捧著淚水，儘管雙手濕淋淋也不放下。

「知勳啊，」權順榮說，「想哭就哭吧，我在。」

李知勳哭得更兇了，連他也不知道為什麼無法停下。這樣脆弱的自己在權順榮面前攤開來，本來皺巴巴地，卻被那人柔軟的語氣一一撫平。實在很過分，李知勳又想，無論是驕縱的自己，還是縱容他的權順榮。

這個晚上最後是怎麼結束的，已經累得不行的李知勳並不太記得，只記得模模糊糊之間權順榮用熱毛巾替自己擦淨了臉龐，任由他拉著衣角不放，蜷縮在他身旁為他唱各式各樣的歌，哄他入睡。

「榮。」朦朧之間，李知勳又喊了不知道第幾次權順榮的暱稱。

「怎麼了？知勳尼。」

「謝謝你。」

「謝什麼，換成是你你也會做一樣的事啊。」

「嗯。」

「好好睡一覺吧，」權順榮用手指梳開他打結的瀏海，指腹摩挲他的額頭，「醒來又是明天了。」

「我不知道明天要怎麼辦。」

「不怎麼辦。」

「什麼意思。」

「我們會繼續下去的。我們一起，好不好？」

李知勳此生，大概是不可能逃脫這份繾綣的情意了，他想著，閉上眼睛，下意識找到權順榮的手輕輕勾住。

「好。」他說。

衝著這句話，權順榮即使哪天說要毀滅世界，李知勳應該也會說，那就做吧。因為有你在這裡，才總能恣意後退，索取你的安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