D14|Universe




音樂跟舞蹈應該是唯二全宇宙共通的語言了,對權順榮來說。不需要擁有一樣的背景,就能理解彼此想說的話,只要盡力地唱、使勁地跳,就能傳遞心中洶湧的情感。不擅言詞的他跟李知勳,經常也是這樣溝通的。

說來好笑,他們認識如此之久,瞭解對方如此之深,大多時候的矛盾都還是用唱歌和跳舞來解決——例如情緒上來說錯話的李知勳在隔了兩天的深夜沒頭沒尾發來一段歌詞象徵道歉,例如不小心忽略李知勳的權順榮在練舞空檔特別黏在那人身旁,花式稱讚這次的歌有多好聽。

實在很彆扭又幼稚。大多時候負責調解兩人紛爭的崔勝哲,不只一次在隊長會議上抱怨,換來權順榮跟李知勳幾乎同步的瞪視。掌握大權如總隊長也拿倔強的弟弟們沒辦法,只好摸摸鼻子放棄地說哎隨便你們吧,反正習慣了。看著無奈的哥哥,李知勳通常會在沉默幾分鐘後忍不住笑,眼神瞄到權順榮時再板起臉,來回幾次,最後會議結束時又能和好如初。權順榮會搭著李知勳的肩膀嘰嘰咕咕講著去錄綜藝的事、晚餐要吃什麼的事、下禮拜要去拍MV的場地似乎很厲害的事,兩人你一句我一句,並肩走遠,彷彿稍早什麼都沒發生過,留下好氣又好笑的崔勝哲在原地。

一切是這麼自然而然就發生,以至於權順榮其實記不得李知勳到底是什麼時候變得這麼重要。也許是初見面那一瞥就是一眼萬年,註定了李知勳對權順榮而言永遠是最特別;也可能是那年巡迴演唱會,即使失了聲音都堅持不能缺席,發了瘋似不顧後果地唱上高音的李知勳實在太讓人心折;或是無數次一起寫歌、作詞的夜晚,李知勳睏倦地說小睡一下好了待會叫我啊榮的嗓音過於溫柔,搔得權順榮心癢。

不知道,權順榮是真的想不起來,十多年裡究竟哪個瞬間讓他從此死心塌地,只知道層層疊疊累積下來,他的人生便分成了三個部分:認識李知勳前的十五年,認識李知勳後的四年,跟李知勳一起不斷撕碎舞台的九年。他隨口哼起的歌,有一半是李知勳寫的,他興致一來跳起的舞,太多都跟李知勳私下一起練過。

幾乎是一個李知勳宇宙啊,權順榮想,並且如此巧合,那人的工作室就叫做宇宙工廠,自成一個世界獨立運轉,帶來歌曲與故事,而權順榮獲得了某種特權在裡頭恣意闖蕩。

「不覺得很浪漫嗎?」

演唱會彩排後他們去吃了湯飯,嘴裡的食物都尚未吞下,權順榮突然就問李知勳。

「啊?」

「不覺得很浪漫嗎?」

「什麼跟什麼啊,沒頭沒尾的。」

「現在。很浪漫吧?」

「嗯⋯⋯」也不曉得是否聽懂的李知勳嚼著白飯思考,「是用浪漫這個詞嗎?」

「只想得到這個。」

「難道彩排完變笨了?」

李知勳翻了翻白眼吐槽,權順榮大笑。

「但這次真的,哎,會不會是年紀大了啊?」

「你不年輕了!」李知勳模仿權順榮幾年前在頒獎典禮上讓人丟臉的大喊,「體力要加強。」

「該不會還要去健身吧?」

「半小時?」

「嗚嗚嗚知勳尼好殘忍啊。」

「這是為了未來的自己啊。」

說什麼我是瘋子明明知勳才是吧。權順榮一邊低頭吃李知勳分給自己的泡菜,一邊低聲嘟囔,被李知勳從桌子下輕輕踢了一腳。他們沒再說話,專心地吃,過了好一陣子直到碗底淨空,李知勳才開口:「浪漫好像太普通了。」

「嗯?」

權順榮尚未反應過來,李知勳就自顧自說了下去:「與其說現在很浪漫,感覺應該要說『現在就是現在』?」

「哇啊,厲害了。即興作詞的天才作曲家。」

「權順榮你是不是待會臥推想要多練五組?」

「真的好殘忍。」

「安靜點把泡菜吃完。」

李知勳又踢了他一腳,但權順榮只是笑,閃開那人的攻擊還倒勾了一下李知勳的腳踝,氣得李知勳抬腳踩他,桌面下四隻腳幼稚地打在一塊。

是啊,權順榮怎麼就沒想到呢?無所謂浪不浪漫,現在就是現在,眼前這一刻其實最真實——擁有著所有過去,但還不要去想未來,不用一定要找個答案、不用找到最精準的詞語,只要唱出來、跳出來、表達出來就好。

這樣的話,他的宇宙就會明白的。

「知勳啊。一直唱到70歲吧。」

「OK。」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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